中世纪哲学
中世纪哲学概述
中世纪哲学（约公元5-15世纪）是连接古代哲学和现代哲学的重要桥梁。这一时期的哲学以宗教为核心，试图调和信仰与理性的关系，为后来的哲学发展奠定了重要基础。
中世纪哲学的特点
- 神学中心主义：哲学服务于神学
- 信仰与理性的关系：探讨两者的协调与冲突
- 权威与理性并重：既依赖圣经权威，又运用理性论证
- 综合性思维：整合古代哲学与基督教教义
- 体系性建构：构建宏大的神学-哲学体系
历史分期
- 教父哲学时期（2-8世纪）：奥古斯丁等
- 早期经院哲学（9-12世纪）：安瑟伦等
- 盛期经院哲学（13世纪）：托马斯·阿奎那等
- 晚期经院哲学（14-15世纪）：邓斯·司各脱、奥卡姆等
教父哲学
背景与特征
历史背景
- 基督教的兴起和传播
- 罗马帝国的衰落
- 希腊哲学的传承需要
- 护教的现实需要
基本特征
- 护教功能：为基督教信仰辩护
- 融合倾向：整合希腊哲学与基督教教义
- 神学导向：哲学服务于神学目标
- 权威依据：以圣经为最高权威
奥古斯丁（354-430年）
生平与背景
奥古斯丁出生于北非的塔加斯特，年轻时信奉摩尼教，后转向新柏拉图主义，最终皈依基督教。他是西方教父哲学的集大成者。
认识论思想
怀疑与确定性：
- 预示了笛卡尔的怀疑方法
- "即使我怀疑，我也存在"
- 思维的自明性
神照说：
- 人类认识真理需要神的光照
- 理性认识的局限性
- 内在真理的发现
真理理论：
- 永恒真理存在于神的心中
- 人通过神的光照认识真理
- 真理的客观性和普遍性
时间理论
时间的主观性：
- 时间存在于心灵中
- 过去是记忆，未来是期待
- 现在是注意力的焦点
永恒与时间的区别：
- 神存在于永恒中
- 受造物存在于时间中
- 时间是永恒的流动影像
时间悖论：
- 过去已不存在，未来尚未存在
- 现在没有延续
- 那么时间在哪里？
意志自由与恶的问题
意志自由：
- 自由意志是人的本质特征
- 真正的自由是选择善的自由
- 原罪损害了意志的自由
恶的来源：
- 恶不是实体，而是善的缺失
- 恶来自意志的误用
- 上帝不是恶的创造者
预定论与自由意志：
- 神的预知不否定人的自由
- 恩典与自由意志的关系
- 这一问题影响了后世神学争论
政治思想
两个城的理论：
- 地上之城：以自我之爱为基础
- 天上之城：以对神之爱为基础
- 两城的斗争贯穿历史
正义战争论：
- 战争的道德评判标准
- 正当理由和正当意图
- 影响了后世的战争伦理
对后世的影响
- 为中世纪哲学奠定基础
- 影响了整个西方基督教传统
- 预示了现代哲学的某些问题
- 在认识论、时间理论等方面的贡献
其他重要教父
护教士们
查士丁（100-165年）：
- 早期护教士的代表
- 哲学与宗教的初步结合
- 逻各斯神学的发展
特土良（155-240年）：
- "信仰与理性有何关系？"
- 强调信仰的超越性
- 对理性哲学的批判
卡帕多西亚教父
格列高利·纳齐安（329-390年）：
- 三位一体教义的完善
- 神学语言的精确化
巴西尔（329-379年）：
- 修道主义的理论基础
- 社会伦理思想
早期经院哲学
经院哲学的兴起
背景条件
- 查理曼复兴运动
- 修道院学校的发展
- 亚里士多德著作的重新发现
- 阿拉伯哲学的传入
基本特征
- 方法论革新：引入亚里士多德的逻辑方法
- 问题意识：理性与信仰关系的深入探讨
- 体系化倾向：构建完整的知识体系
- 大学制度：学院式的哲学教学
安瑟伦（1033-1109年）
信仰与理性的关系
"信仰寻求理解"：
- 先有信仰，再有理解
- 理性为信仰服务
- 信仰提供理解的前提
理性论证的必要性：
- 为不信者提供论证
- 加深信仰者的理解
- 展示信仰的合理性
上帝存在论证
安瑟伦论证（本体论证明）：
- 上帝是不能设想更伟大者的存在
- 如果上帝只存在于理解中，我们就能设想一个在现实中也存在的更伟大者
- 这与定义矛盾
- 因此，上帝必须在现实中存在
论证的哲学意义：
- 纯概念的存在论证
- 从思维到存在的推理
- 引发了长期争论
高尼罗的批评：
- "完美岛屿"的反驳
- 概念存在与现实存在的区别
- 论证形式的普遍性问题
共相问题的争论
问题的提出
波菲里的问题：
- 种和属是独立存在的吗？
- 它们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？
- 它们与感性事物的关系如何？
三种基本立场
实在论：
- 共相独立于个别事物存在
- 个别事物分有共相
- 代表人物：安瑟伦、香佩的威廉
唯名论：
- 共相只是名称，不是实体
- 只有个别事物真实存在
- 代表人物：罗瑟林
概念论：
- 共相存在于心灵中
- 既不纯粹是名称，也不独立存在
- 代表人物：阿伯拉尔
阿伯拉尔（1079-1142年）的贡献
概念论的发展：
- 共相是心灵的概念
- 基于事物的相似性形成
- 避免了极端实在论和唯名论的困难
辩证方法：
- 《是与否》的方法论
- 对立观点的比较
- 为后来的经院方法奠基
伦理思想：
- 道德的主观性
- 意图的重要性
- "知罪即罪"
亚里士多德主义的传入
阿拉伯哲学的贡献
阿维森纳（980-1037年）
存在与本质的区别：
- 除了神之外，所有存在者的存在与本质不同
- 存在是本质的附加
- 影响了后来的存在论讨论
必然存在者的论证：
- 从可能存在推论必然存在
- 上帝作为必然存在者
- 因果链不能无限回溯
阿威罗伊（1126-1198年）
理智理论：
- 区分个体理智和普遍理智
- 个体理智的可朽性
- 灵魂不朽问题的争议
哲学与宗教：
- 真理的两重性
- 哲学真理 vs 宗教真理
- 引起了拉丁阿威罗伊主义
犹太哲学的影响
迈蒙尼德（1135-1204年）
理性与信仰：
- 理性不能与真正的信仰冲突
- 圣经的寓言解释
- 为托马斯·阿奎那提供启发
神的属性：
- 否定神学的方法
- 神的属性是关系性的
- 避免人格神的人类化
盛期经院哲学
托马斯·阿奎那（1225-1274年）
生平与背景
托马斯出生于意大利贵族家庭，加入多明我会，在巴黎大学学习，成为阿尔伯特·大帝的学生。他的主要贡献是将亚里士多德哲学与基督教教义成功结合。
信仰与理性的关系
两种真理：
- 理性真理：通过自然理性获得
- 启示真理：通过神的启示获得
- 两者不会真正冲突
神学的双重性质：
- 哲学神学：用理性论证神的存在等
- 启示神学：基于圣经启示
- 理性为信仰做准备
自然法与永恒法：
- 永恒法：神心中的理性秩序
- 自然法：人通过理性参与永恒法
- 人为法：实现自然法的具体规定
上帝存在的五个论证
第一论证：运动论证：
- 世界上存在运动（从潜能到现实的转化）
- 运动者必须被其他已现实的存在者推动
- 不能有无限的运动链条
- 必须有第一推动者，这就是上帝
第二论证：动力因论证：
- 世界上存在因果关系
- 任何事物不能是自己的原因
- 因果链条不能无限延续
- 必须有第一因，这就是上帝
第三论证：偶然与必然：
- 世界上的事物都是偶然的（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）
- 如果所有事物都是偶然的，曾经一切都不存在
- 从无不能生有
- 必须有必然存在者，这就是上帝
第四论证：完善性等级：
- 事物存在完善性的等级
- 等级意味着有最高标准
- 必须有最完善者作为标准
- 这个最完善者就是上帝
第五论证：目的论论证：
- 自然事物都向着目标运动
- 缺乏智慧的事物需要智慧者引导
- 必须有至高智慧者安排一切
- 这个智慧者就是上帝
存在与本质的关系
存在与本质的区别：
- 除了上帝，所有事物的存在都不包含在本质中
- 存在是对本质的现实化
- 上帝的本质就是存在
个体化原理：
- 质料是个体化的原理
- 形式是共同性的原理
- 解决了共相与个体的关系
知识论
感觉与理智：
- 知识始于感觉经验
- 理智从感觉中抽象普遍概念
- 反对先天观念论
抽象过程：
- 感觉接受个别事物的形式
- 主动理智抽象出普遍概念
- 被动理智接受普遍概念
- 形成理性知识
伦理学
自然法伦理学：
- 道德法则基于人性
- 通过理性认识道德原则
- 自然法的第一原理："行善避恶"
德性理论：
- 接受亚里士多德的德性概念
- 添加神学德性：信、望、爱
- 德性的培养需要恩典
双重目标：
- 人有双重目标：自然幸福和超自然幸福
- 哲学指向自然幸福
- 神学指向超自然幸福
政治哲学
政治共同体的自然性：
- 人是政治动物
- 政治权威来自自然法
- 统治者的权威有限度
法的分类：
- 永恒法：神的理性
- 自然法：人对永恒法的参与
- 人为法：实现自然法的具体法律
- 神圣法：神的直接立法
其他重要经院哲学家
大阿尔伯特（约1200-1280年）
- 托马斯的老师
- 亚里士多德著作的传播者
- 自然科学与哲学的结合
罗杰·培根（约1214-1294年）
- 强调经验方法的重要性
- 数学在自然研究中的作用
- 预示了近代科学方法
波拿文图拉（1221-1274年）
- 方济各会的代表
- 保持奥古斯丁传统
- 反对过度的亚里士多德主义
光照说的坚持：
- 知识需要神的光照
- 反对纯粹自然理性
- 强调信仰的优先性
晚期经院哲学
邓斯·司各脱（约1266-1308年）
对托马斯主义的批评
意志优于理智：
- 意志是更高的能力
- 神的意志是道德的最终标准
- 自由意志的重要性
个体化原理：
- "此性"（haecceitas）概念
- 个体性是独特的形而上学原理
- 不能简单归结为质料
单义存在概念：
- 存在概念对神和受造物是单义的
- 反对类比存在论
- 存在概念的一致性
认识论的变化
直觉认识：
- 直接认识个别事物
- 不需要通过共相
- 为唯名论开路
奥卡姆的威廉（约1287-1347年）
唯名论的复兴
奥卡姆剃刀：
- "如无必要，勿增实体"
- 简化本体论承诺
- 方法论原则
个体主义：
- 只有个体事物存在
- 共相只是心理概念
- 反对实在论的共相
认识论
直观知识与抽象知识：
- 直观知识直接把握个体
- 抽象知识通过概念把握共相
- 直观知识是知识的基础
概念的性质：
- 概念是心理行为
- 不是独立存在的实体
- 语言符号的功能
神学思想
神的绝对权能：
- 神可以做任何不包含逻辑矛盾的事
- 自然法则依赖于神的意志
- 为近代科学的假设性思维开路
信仰与知识的分离：
- 神学真理不能用理性证明
- 信仰的纯粹超自然性
- 预示了近代理性与信仰的分化
中世纪哲学的主要争论
信仰与理性的关系
不同立场
- 奥古斯丁主义：信仰高于理性
- 托马斯主义：信仰与理性和谐
- 阿威罗伊主义：双重真理论
- 奥卡姆主义：信仰与理性分离
争论的意义
- 为近代哲学的理性主义做准备
- 探讨了知识的不同来源
- 影响了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
共相问题
理论意义
- 涉及概念与实在的关系
- 个体与普遍的关系
- 语言与世界的关系
历史影响
- 影响了近代认识论
- 为近代科学的数学化做准备
- 启发了现代语言哲学
个体化问题
不同理论
- 质料个体化（托马斯）
- 此性个体化（司各脱）
- 个体的优先性（奥卡姆）
现代意义
- 个人主义的哲学基础
- 个体尊严概念的发展
- 影响了近代政治哲学
中世纪哲学的影响
对近代哲学的影响
认识论方面
- 经验主义的萌芽（培根、奥卡姆）
- 怀疑主义的方法（奥古斯丁影响笛卡尔）
- 心灵概念的发展
形而上学方面
- 存在概念的发展
- 实体概念的传承
- 因果概念的完善
伦理学方面
- 自然法理论的发展
- 良心概念的精确化
- 意志与理性关系的探讨
对现代思想的意义
宗教哲学
- 理性神学的传统
- 宗教经验的分析
- 信仰的理性化
政治哲学
- 自然法理论
- 有限政府概念
- 个人权利思想
伦理学
- 道德法则的客观性
- 自然道德律
- 德性伦理学传统
中世纪哲学的特色贡献
概念的精确化
- 发展了精确的哲学术语
- 建立了严密的论证方法
- 为后来的哲学讨论提供工具
问题的深化
- 深化了古代哲学的问题
- 提出了新的哲学问题
- 为近代哲学准备了议题
方法的完善
- 辩证方法的发展
- 经院方法的建立
- 逻辑分析的运用
体系的建构
- 构建了宏大的哲学体系
- 整合了不同的思想传统
- 为全面的世界观奠基
学习中世纪哲学的意义
理解西方思想传统
- 连接古代与现代
- 理解基督教文化
- 把握思想发展脉络
认识哲学问题的历史性
- 同样问题的不同表述
- 历史语境对哲学的影响
- 传统与创新的关系
培养系统思维
- 学习宏大体系的建构
- 理解不同观点的整合
- 发展综合分析能力
获得人生智慧
- 信仰与理性的平衡
- 个人与共同体的关系
- 永恒价值的思考
推荐阅读
原典
- 奥古斯丁《忏悔录》《上帝之城》
- 托马斯·阿奎那《神学大全》选读
- 安瑟伦《宣讲》
研究著作
- 吉尔森《中世纪哲学》
- 麦格拉思《基督教神学导论》
- 柯普雷斯顿《哲学史》第2-4卷
总结
中世纪哲学是西方思想史上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。它不仅保存和传承了古代哲学的精华，还在信仰与理性的对话中发展出许多原创性的思想。学习中世纪哲学有助于我们：
- 理解思想的连续性：看到古代思想如何转化为现代思想
- 认识信仰的理性化：了解宗教思想的哲学表达
- 把握概念的历史：追踪重要哲学概念的发展
- 培养综合能力：学习如何整合不同的思想传统
中世纪哲学家面对的许多问题至今仍有重要意义，他们的思考方法和理论贡献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思想资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