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析哲学
分析哲学概述
分析哲学是20世纪西方哲学的主导传统，起源于英国和德语区，后来在英美世界蓬勃发展。它强调概念的清晰性、逻辑的严格性和语言的精确性，致力于通过分析来解决哲学问题。
分析哲学的特征
- 概念清晰性：重视定义和概念分析
- 逻辑严格性：使用形式逻辑工具
- 语言关注：认为哲学问题与语言相关
- 科学导向：与科学保持密切联系
- 问题导向：关注具体问题而非体系建构
历史分期
- 早期分析哲学（1900-1930）：罗素、摩尔、早期维特根斯坦
- 逻辑实证主义（1920-1960）：维也纳学圈、卡尔纳普
- 日常语言哲学（1930-1960）：后期维特根斯坦、奥斯汀
- 当代分析哲学（1960-今）：克里普克、普特南、刘易斯
早期分析哲学
戈特洛布·弗雷格（1848-1925）
逻辑和语言哲学的革命
意义与指称的区分：
- 意义（Sinn）：表达式的认知内容
- 指称（Bedeutung）：表达式指向的对象
- 解决了认同陈述的困惑
例子："晨星"和"昏星"
- 指称：都指金星
- 意义：不同的认知方式
函数-论元分析：
- 将命题分析为函数和论元
- 为现代逻辑奠定基础
- 影响了整个分析传统
《算术基础》
- 数学概念的逻辑分析
- 数的定义：基数是概念的外延的外延
- 逻辑主义纲领的开端
伯特兰·罗素（1872-1970）
逻辑分析方法
描述理论：
- 解决存在性陈述的问题
- "法国现任国王是秃头"的分析
- 区分语法形式和逻辑形式
逻辑分析的步骤：
- 识别句子的表面语法结构
- 发现其真正的逻辑形式
- 解决由语法误导产生的哲学问题
逻辑原子主义
基本思想：
- 世界由逻辑原子构成
- 原子命题对应原子事实
- 复合命题由原子命题逻辑构成
类型理论：
- 解决逻辑悖论
- 建立概念的等级制度
- 避免自指性悖论
知识论
亲知与描述性知识：
- 亲知：直接的、非命题性知识
- 描述性知识：间接的、命题性知识
- 为经验论提供新基础
G.E. 摩尔（1873-1958）
常识哲学
对唯心主义的反驳：
- "这里有一只手"论证
- 常识比哲学理论更确定
- 证明负担在怀疑论者一边
外在世界的证明：
- 举起手："这里有一只手"
- 举起另一只手："这里有另一只手"
- 因此，至少存在两个外在对象
道德哲学
《伦理学原理》：
- 自然主义谬误：不能从"是"推出"应该"
- 善是不可定义的简单性质
- 直觉主义伦理学
开放性问题论证：
- 对于任何自然属性N，"X是N的，但X善吗？"总是开放问题
- 证明善不能用自然属性定义
- 影响了整个元伦理学发展
早期维特根斯坦（1889-1951）
《逻辑哲学论》的核心思想
图像论：
- 命题是现实的图像
- 语言与世界具有共同的逻辑结构
- "可说的"与"可显示的"区分
世界的逻辑结构：
- 世界是事实的总体，不是事物的总体
- 事实是事态的存在
- 事态是对象的结合
语言的界限：
- 我的语言的界限意味着我的世界的界限
- 不能说的，必须保持沉默
- 伦理和美学属于不可说领域
基本论题：
- 世界是一切发生的事情
- 发生的事情，即事实，是诸事态的存在
- 事实的逻辑图像是思想
- 思想是有意义的命题
- 命题是基本命题的真值函数
- 一般命题形式是真值函数的一般形式
- 不能说的，必须保持沉默
逻辑实证主义
维也纳学圈
基本纲领
科学的世界观：
- 拒斥形而上学
- 统一科学的理想
- 逻辑和经验的结合
可证实性原则：
- 命题的意义就是其证实方法
- 不可证实的陈述是无意义的
- 形而上学陈述因不可证实而无意义
主要人物和贡献
莫里茨·石里克（1882-1936）：
- 学圈的领导者
- 发展了逻辑实证主义的认识论
- 强调协议论的真理观
鲁道夫·卡尔纳普（1891-1970）：
- 最具影响力的逻辑实证主义者
- 发展了归纳逻辑
- 《世界的逻辑构造》
奥托·诺伊拉特（1882-1945）：
- 统一科学运动的推动者
- 物理主义的倡导者
- 协议论的真理观
卡尔纳普的哲学体系
《世界的逻辑构造》
构造系统：
- 用逻辑和数学构造科学概念
- 从基本经验概念出发
- 建立概念之间的定义关系
现象主义基础：
- 以个人经验为出发点
- 通过相似性关系构造对象
- 避免形而上学承诺
语言哲学
形式语言：
- 区分对象语言和元语言
- 语法与语义的分离
- 为逻辑语义学奠基
意义和分析性：
- 意义规则决定分析性
- 分析命题独立于经验
- L-真理概念
逻辑实证主义的困难
可证实性原则的问题
过于严格：
- 排除了科学法则
- 排除了历史陈述
- 排除了其他心灵陈述
修正方案：
- 可确证性
- 可检验性
- 认知意义
观察-理论区分的困难
理论负载性：
- 观察陈述包含理论假设
- 不存在纯粹的观察语言
- 整体主义的挑战
还原主义的失败
物理主义还原：
- 心理概念难以还原
- 意向性问题
- 现象学特征的不可还原性
日常语言哲学
后期维特根斯坦
《哲学研究》的革命
语言游戏理论：
- 语言是各种游戏的集合
- 意义在于使用，不在于指称
- 不存在语言的本质
私人语言论证：
- 不可能有只有个人理解的语言
- 痛苦等心理词汇的公共性
- 对内在经验观的批判
规则遵循悖论：
- 任何行动都可被解释为符合规则
- 规则不能决定其应用
- 实践共同体的重要性
哲学方法的转变
治疗性概念：
- 哲学疾病需要治疗
- 通过语言分析消解问题
- 让苍蝇飞出捕蝇瓶
语言的日常用法：
- 回到语言的日常使用
- 哲学问题来自语言的误用
- 描述而非解释
J.L. 奥斯汀（1911-1960）
言语行为理论
施行性话语：
- 不仅描述事实，还执行行动
- "我答应"、"我宣布"等
- 挑战了描述性语言观
言语行为的分类：
- 话语行为：说话本身
- 命题行为：表达命题内容
- 施行行为：执行某种行动
成功条件：
- 适宜性条件
- 真诚性条件
- 执行条件
《感觉与可感物》
对感觉材料论的批判：
- 感知的直接性问题
- "看起来"的多种用法
- 现象学与物理学语言的关系
吉尔伯特·赖尔（1900-1976）
《心的概念》
类别错误理论：
- 心灵不是"机器中的幽灵"
- 心理概念的逻辑语法分析
- 消除心身二元论
行为主义倾向：
- 心理状态的行为分析
- 倾向性概念的重要性
- 避免内在状态的假设
智能概念：
- 知道如何 vs 知道什么
- 技能不能还原为命题知识
- 实践知识的独立性
当代分析哲学的发展
意义理论的发展
W.V.O. 奎因（1908-2000）
《经验主义的两个教条》：
- 批判分析/综合区分
- 批判还原主义
- 整体主义的知识观
不确定性论题：
- 翻译的不确定性
- 指称的不确定性
- 本体论的相对性
自然化认识论：
- 用心理学取代传统认识论
- 描述性而非规范性
- 循环性不是问题
唐纳德·戴维森（1917-2003）
真理条件语义学：
- 意义理论就是真理理论
- 塔斯基的真理概念应用
- 激进解释理论
心理-物理的一元论：
- 异常一元论
- 心理事件就是物理事件
- 但心理法则不能还原
理性原则：
- 解释他人必须假设其合理性
- 宽容原则的应用
- 激进解释的条件
模态逻辑和可能世界语义学
索尔·克里普克（1940-）
可能世界语义学：
- 为模态逻辑提供语义解释
- 必然性和可能性的形式化
- 可达关系的重要性
《命名与必然性》：
- 刚性指示词理论
- 必然的后验真理
- 自然种类本质主义
因果指称理论：
- 名称通过因果链指称
- 批判描述论的指称观
- 历史主义的指称理论
大卫·路易斯（1941-2001）
模态实在论：
- 可能世界是真实存在的
- 我们的世界只是其中之一
- 解决模态逻辑的本体论问题
反事实条件句理论：
- 用可能世界分析因果关系
- 相似性度量的重要性
- 对休谟因果观的发展
心灵哲学的发展
功能主义
希拉里·普特南（1926-2016）：
- 心理状态的功能分析
- 多重实现论证
- 机器状态功能主义
杰里·福多（1935-2017）：
- 思维的语言假说
- 心理表征理论
- 心理模块性
意识的困难问题
大卫·查默斯（1966-）：
- 意识的"困难问题"
- 现象意识与通达意识
- 性质二元论的复兴
托马斯·内格尔（1937-）：
- "成为蝙蝠是什么感觉"
- 主观性的不可还原性
- 对物理主义的挑战
认识论的发展
外在主义
阿尔文·高德曼（1938-）：
- 可靠主义知识论
- 认知过程的可靠性
- 社会认识论
希拉里·普特南的双地球论证：
- 意义的外在主义
- "水"概念的分析
- 心理内容的环境依赖性
德性认识论
欧内斯特·索萨（1940-）：
- 认知德性理论
- 能力可靠主义
- 反思与能力的区分
伦理学的发展
元伦理学
R.M. 海尔（1919-2002）：
- 规定主义理论
- 道德语言的逻辑
- 普遍规定主义
西蒙·布莱克本（1944-）：
- 准实在论
- 投射主义
- 道德反实在论
规范伦理学复兴
约翰·罗尔斯（1921-2002）：
- 《正义论》
- 契约主义复兴
- 反思平衡方法
伯纳德·威廉斯（1929-2003）：
- 对系统伦理学的批判
- 道德运气问题
- 人格完整性概念
分析哲学的方法论特征
概念分析
方法：
- 澄清概念的含义
- 寻找必要充分条件
- 使用直觉和反例
例子：
- 知识概念的分析
- 盖提尔问题及其后果
- 概念分析的局限性
思想实验
作用：
- 检验哲学理论
- 澄清直觉
- 探索概念的边界
经典例子：
- 中文房间（塞尔）
- 双地球（普特南）
- 玛丽的房间（杰克逊）
- 电车问题（富特）
形式化方法
逻辑工具：
- 命题逻辑和谓词逻辑
- 模态逻辑
- 时态逻辑
- 认知逻辑
应用领域：
- 语义学理论
- 知识表征
- 道德推理
- 因果分析
自然主义倾向
与科学的合作：
- 实验哲学的兴起
- 认知科学的影响
- 演化心理学的应用
- 神经科学的相关性
分析哲学的批评与回应
主要批评
过度技术化
批评：
- 脱离现实生活问题
- 过分重视形式而忽视内容
- 狭隘的专业化
回应：
- 技术精确性的价值
- 为其他领域提供工具
- 实用哲学的发展
英美中心主义
批评：
- 忽视其他哲学传统
- 文化和语言的局限性
- 对大陆哲学的排斥
回应：
- 跨文化哲学的发展
- 分析方法的普适性
- 与其他传统的对话
缺乏人文关怀
批评：
- 忽视人生意义问题
- 缺乏实践智慧
- 过分理智主义
回应：
- 应用伦理学的繁荣
- 政治哲学的复兴
- 生活哲学的关注
当代发展趋势
实验哲学
方法：
- 用经验方法研究哲学直觉
- 跨文化的概念研究
- 认知科学的应用
争议：
- 哲学直觉的地位
- 经验研究的相关性
- 哲学方法的反思
跨学科研究
发展方向：
- 哲学与认知科学
- 哲学与计算机科学
- 哲学与生物学
- 哲学与物理学
全球化哲学
趋势：
- 与东方哲学对话
- 后殖民哲学的兴起
- 多元文化的分析哲学
- 女性主义分析哲学
学习分析哲学的意义
思维训练
- 逻辑思维：培养严密的推理能力
- 概念分析：学会精确使用概念
- 批判思维：发展质疑和分析能力
学术技能
- 论文写作：清晰的表达和论证
- 学术讨论：建设性的哲学对话
- 研究方法：系统的问题分析
实际应用
- 法律推理：法律概念的分析
- 科学哲学：科学方法的理解
- 伦理决策：道德概念的澄清
- 政策分析：公共概念的分析
实践练习
练习1：概念分析
选择一个概念（如"自由"、"正义"、"知识"）进行分析：
- 给出直觉定义
- 寻找反例
- 修正定义
- 考虑不同的使用语境
练习2：论证重构
阅读一篇分析哲学论文，重构其主要论证：
- 识别结论
- 找出前提
- 评估论证有效性
- 考虑可能的反驳
练习3：思想实验设计
为某个哲学问题设计思想实验：
- 确定要检验的理论
- 构造相关情境
- 预测直觉反应
- 分析理论含义
推荐阅读
入门教材
- 布拉德利《分析哲学导论》
- 汉克《分析哲学》
- 索姆斯《二十世纪哲学史》
经典著作
- 维特根斯坦《逻辑哲学论》《哲学研究》
- 奎因《从逻辑观点看》
- 克里普克《命名与必然性》
- 戴维森《真理与解释》
当代发展
- 查默斯《意识的心灵》
- 刘易斯《论世界的复多性》
- 普特南《理性、真理与历史》
总结
分析哲学作为当代西方哲学的主导传统，以其概念清晰、逻辑严格、问题导向的特点，为哲学研究提供了有力的工具和方法。学习分析哲学将帮助您：
- 发展精确思维：学会清晰表达和严密推理
- 掌握分析方法：获得概念分析和论证评估的技能
- 理解当代哲学：把握当前哲学讨论的主要议题
- 建立国际视野：参与全球哲学对话
分析哲学的方法和成果为理解现代社会的诸多问题提供了重要资源，是现代哲学教育不可缺少的内容。